兔宝

   /太中

    太宰治躺在汽车旅馆里的小床上抽烟，天花板上的灰尘随着震动落下来，窗外有忽明忽暗的远光灯，空气里毛茸茸的。电视里在播放一部色情电影，女主人公穿和服，挽着一头乌黑油亮的横兵库，镜头摇摇晃晃，呻吟声如同波浪一般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，轻轻地抚摸太宰治裸露在被子之外的胸膛。

    凌晨一点的时候他拨通了中原中也的电话，响了很久，没有人接。太宰治穿好衣服，对着厕所里脏兮兮的镜子打上了领带，他从包里掏出男士香水，对着衣领喷了两下。高级香水的芬芳让太宰治忘记了污秽与肮脏，甜蜜的记忆随着香气一同浮现，进入他的鼻子，肺，血液，然后流入心脏。镜子里面是一张英俊的脸，太宰治哼起歌来，椎名林檎的流行歌曲。一曲终了，他快乐地打了个响指，好像很满意似的。

    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是中学同学，在很混蛋的年纪里他们遇见彼此，逃学，抽烟，酗酒，然后顺理成章地做爱。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。毕业的时候他们一起走了最后一段路，起初很沉默，没人开口讲话，盛夏的蝉鸣聒噪，搅得人心烦意乱。后来中原中也小声地哭了起来，还是没有人说话。太宰治静静地走在中原中也左边，向往常一样先行左拐回了家。

    发成绩的那天大家去唱卡拉OK，中原中也缺席，同班女生用羡慕的语气说，啊，中原君出国留学了。太宰治随着大家一起笑起来：中原这家伙的老爸太厉害啦——

    车子停到了楼下，太宰治又拨了中原中也的号码，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。太宰治打开汽车的远光灯，学着电视剧里的女高中生一样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，中原君——你在家吗——你今天落课的笔记我带过来了哦——

    一盏灯应声而亮。太宰治上了楼，敲门，咚咚咚，很轻，像小猫伸出爪子撒娇。中原中也打开门，太宰治钻进屋里。灯又熄灭了。

    事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分吻一支香烟，太宰治把珐琅烟灰缸搁在中原中也的大腿上，花朵图案随着中原中也的呼吸一起一伏。天空渐渐亮起来了，太宰治终于清楚地看见怀中人手上的戒指，很繁复的花纹，像中世纪欧洲的制品。他衷心地夸奖：很好看。中原中也把烟摁灭，然后把烟灰缸放回床头，语调平平：谢谢。

    后来太宰治才知道中原中也这时候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混血女儿，五岁，和妈妈一起住在美利坚。过圣诞节的时候中原中也会打飞的去陪女儿拆礼物，然后连夜赶回来。太宰治问过中原中也离婚了吗，中原中也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，他心里明白太宰治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。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后来他们不再联系，没有理由，也没有征兆。

    太宰治会在下雨的夜晚试着拨一下中原中也的电话，然后听着机械刻板的女声一遍遍地重复，您拨打的是空号。两片安定之后他迎来安稳的睡眠，如同又回到母亲子宫一样安全温暖的感觉。有时候他会说梦话，但是全都和中原中也没有关系。